序下.突围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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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在小东仓河中伏后,赵军才知道自己与谁打仗,王齕早已不是主帅,现在指挥秦军的是令人闻风丧胆的「人屠」白起。沿石长城坚守的赵军立刻断了与本部的联系,此时赵括带领主力逃至韩王山,等待驰援。
  白起又派轻骑做出假象,迷惑屯于故关的赵军,要将赵军总指挥逼入死地。赵括来到韩王山,却发现秦军旗帜飘扬山头,连绵的将军岭全是秦军阵地,四面围夹下赵括下令全军入山谷,原地结垒。
  好不容易挨到入夜,驻扎山谷的赵军才从紧张的情绪里缓颊过来。
  秦军五千轻骑沿线搜索,建立紧密的包围网,以免赵军分散的战线聚合起来。接下来赵军且战且走,且败且退,衝击十多次,近一个月仍然打不出缺口。军中传出怨言,若廉颇将军仍在,至少还能守住丹河一线,不必像条落水狗狼狈。
  赵括草草用过膳,雷电般指示几名都尉至主帐会议,其中一人秉道:「上将军,邯郸方面难道没有援军?」
  另一人扯着嗓子吼道:「援军?老兄弟,这次与秦人打仗已是举赵国之力,再派援军,连你妻女都得上场啦!」
  这话说来愤慨,却是不争的事实。数十万精壮全屯在上党抗拒秦人,后方再派人来邯郸将成空城,也意味赵军守势已达末路。
  「既然都得死,衝出去杀一个是一个--」
  「当时就该听廉将军的话,耗死那些秦人。」
  诸尉争论不休,各执一词,赵括却安沉端坐虎皮上,执笔书写于绢帛。眾人吵了半个时辰,他也潜心写了好几面。
  终于有个德望较高的老都尉开口喝道:「都静下来,静下来,大伙得尊重上将军,我们吵不出个理,还是由上将军定夺。」
  一时间所有人都闭上嘴巴,帐内顿时岑静,赵括仍逕自写字。等了片刻,赵括写完最后一字,将比搁在一旁,身旁侍卫立刻收拢绢帛而离去。
  有人忍不住问:「上将军,您写的是求援信?」
  赵括倏然起身,向眾人拜道:「在下方听诸位高言,认为各有道理。其一,此信非求援信,保不了我们,但能保住赵国河山;其二,旷日坚壁,我们粮草不济,秦人能食米饭三升,我军士卒不过数瓢,长久下来,内部慌乱,军心靡弱。《六韜》有言:『三军数惊,士卒不齐,相恐以敌强,相语以不利,耳目相属,妖言不止,眾口相惑,不畏法令,不重其将,此弱徵也。』」
  见眾人沉默,赵括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,他接续说:「诸位,《左氏春秋》言:『一鼓作气,再而衰,三而竭。』此时坚守两年,各部将士早已衰竭,想必诸位比在下更清楚。何况后继无援,诸国不救,坚壁难逃死路。」
  赵括一一分析现况,冀望大家能明白他的用意。有人问:「那么照上将军判断,我等该如何是好?」
  「突围。」赵括坚定地说。
  「但秦将换成了『人屠』,底下士卒听到他的名号,腿就软一半。」
  白起的名号之响,不只止小儿啼哭,连勇猛的士卒都畏惧。白起担任秦将三十年,彻底贯彻斩首赏功的秦制,一路斩了数十万颗人头,他的名声全建立汩汩腥血上。
  人称秦军在战场上如疯魔,可遇过白起才真正让人丧胆。
  「持剑上阵,为了保命谁也不怕。」赵括击着胸膛,「白起再强,也是个人,真正该怕的是人言可畏。」
  「上将军,」老都尉庄敬地问:「突围,您有几分胜算?」
  「不谈胜算,亦不可以胜算论之。」赵括负拳于背,走了几小步,指着军阵图,「我军被截断成数隻,各自为战,消息不通,打起来绝非秦军对手。明日破晓突围,可想而之死伤必然惨重。」
  老都尉不认同道:「无端送士卒入死境,非将之为。」他觉得赵括这手计策太过消极,分明拿数十万的命去赌一盘胜率极低的赌局。
  「败局非一日之成,我军已入绝地,死劫难逃。」
  「您要拿我们的命成就白起的名声?」
  话语里的愤慨表露无遗,毕竟无人愿意送死,不明不白成为累累白骨。
  「诸位怕白起,但同样的,秦王、秦王之臣也怕白起。」赵括看着底下一张张迷茫的脸,解释道:「《易》言:『损下益上为衰之始,损上益下为盛之始。』此战将促成白起的巔峰,白起是个骄傲的人,当他达人臣之极,秦王无赏可封,秦王之臣怕他锋芒太甚,白起必然要走下坡。」
  那些都尉若有所思,随着赵括的语点头,赵括静了一会,磅礡地说:「诸位,死可轻可重,轻者如莽夫触犯法律而判刑,重者如勇士为国牺牲,此战后我们的鲜血将震撼诸国,成为陛下谋臣周旋各国的根本。」
  赵括一字一句牵系赵国,字字盪着超越生死的觉悟,明知胜不了秦人,却仍要拚命一试。眾人也被这股豪气所染,惘然的表情渐渐如鬱塞的水流寻到出口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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