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节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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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靴子的主人是位身披黑色斗篷的清贵男子,他微躬着身从马车内出来,举手抬足间优雅从容,头发梳得一丝不乱,全部拢于发顶整整齐齐束在白玉冠内。那是个英俊傲慢的男子,分明已过三旬的年纪,可那张脸却看不到任何岁月的痕迹。一双眉生得极好,乌黑浓长直飞入鬓角中,狭长凤目中隐隐有霸气四溢,只一眼便叫人矮去三分,不由自主为那睥睨天下的气势所折服。
  唐连迎上前躬身行了个礼,低低唤了声:“相爷。”
  这不是在京城,何况唐初楼还是微服出行,一切礼仪从简,并不需要太过张扬。
  唐初楼微微颔首,目光在庭院里一转,落在大雨中垂首静立着的十二娘身上,在她四周的雨地上,或仰或伏,倒着七八个死了的羽林卫。她手中金铃剑斜斜指出去,仍处于随时攻击的状态,雨水打在剑穗系着的金铃上,发出清越铃鸣。
  铃铃铃——铃铃铃——
  久久不绝。
  他的目光从金铃剑上缓缓收回,微皱起眉,颇有些漫不经心地问唐连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  唐连看看十二娘,又看看雨地里那一堆死尸,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。远在廊下的阿芙抢着替他答话道:“相爷,这都是十二姐干的,她同秦放歌的人勾结,帮着人家对付自己人,还……”
  她还想继续再数落十二娘的不是,被唐初楼侧目一瞥,心头突一跳,便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,低下头惴惴地不敢再看他。
  唐初楼的目光淡淡扫过十二娘,又转回唐连脸上,问道:“阿连,真是你十二姐杀的人?”
  “是。是我干的,人都是我杀的。”十二娘仰起脸,抢在唐连之前,毫不犹豫将罪过认了下来。她知唐连来得晚,有些事他不一定清楚,若答的模棱两可必会致相爷不满,与其这样,她还不如就干脆认下来,也免得唐连左右为难。
  当然那并不止是她一人的杰作,其中的多数是叶如诲干掉的。而今叶如诲已脱身逃出这座小院,她则回归了自己人的行列中,只是这所谓的自己人,真的就能是自己人么?
  在这群自己人当中,她照样会随时丧命,或许,比跟秦放歌在一起时死的更快。
  唐初楼并没有看她,只轻轻哼了声,淡淡道:“这一年多不见,你倒是长本事了。”负手举步随着打伞的小厮缓步往廊道里而去,并未立刻便追究十二娘的杀人之罪。
  他不发话,唐连便十分为难,又担心阿芙会趁机对十二娘不利,便忙追上前,却又不知该如何措辞,只支支吾吾试探:“相爷……十二姐她……”
  唐初楼停下脚步,又看一眼雨中那道纤长的身影,道:“人交给你,你看着办。”
  “是。”
  唐连这才松了口气,他最清楚这医馆内的格局,忙将唐初楼引到居中那间厢房门前,打开门请他进去。
  唐初楼待要步入,却忽顿住,转头朝阿芙招一招手,含了笑柔声道:“阿芙,过来。”
  阿芙惊喜地抬头,欢叫一声,立刻如云雀般奔了过去。她早盼着这一刻的到来,只是畏于相爷不经传唤不得随意近前的命令,不敢贸然过去。这时相爷既允准她近前服侍,她再无顾忌,欢喜无限地奔过去抱住唐初楼一只手臂,腻声道:“相爷……”
  唐初楼侧头看她,唇边有温柔的笑意,眼中似有宠溺之色,伸手在她嫩生生的面颊上轻捏了下,道:“想我没有?”
  “想……”阿芙娇羞地低头,语声越发柔腻,“阿芙好想相爷。”
  转过头颇含了几分警告地狠狠地瞪一眼唐连,唐连怒目反瞪回去,她却又得意洋洋掉转头,格格笑着与她的相爷手挽着手进了厢房。
  格格的笑声从廊下直传出去,一直传到被大雨肆虐的庭院当中,传到十二娘耳中,哗啦啦的雨声一瞬仿佛淡去,满世界回荡的都是那银铃般快乐的笑声。那本该是让人心神愉悦的声音,可她却觉无比刺耳,刺得耳膜嘶嘶作响,心中某处訇然碎裂,痛楚一点点扩散开来,侵袭至全身每一处神经,痛到发抖,痛到毫无知觉,终至木然。
  她深深吸了口气,雨水在脸上交横,顺着唇角滑入口中,又苦又涩。
  “十二姐——”唐连不知何时走过来,颇有些担心地看着她。
  “我没事。”十二娘摇头,面上有笑意,却是潮乎乎的。
  唐连将手中的伞再往她那边挪一挪,只不知说什么安慰她,少顷,拉住她手往廊下走,将她送进之前养病的那间屋内。十二娘浑身发冷发木,意识也有些昏愦,呆呆地由着他摆布。
  唐连将她按到在一把椅子上坐下,找了块毯子将她裹住,又拿干帕子给她擦湿漉漉的头发,擦了片刻,却把那帕子狠狠甩在地上,掉转身走了出去。十二娘本以为他这一去便不会回来,也难怪自己这般失魂落魄的,看着着实让人糟心,还不如走了的好。不想盏茶的功夫他却又回来了,手里端着碗热腾腾的汤给她:“先喝点姜汤暖暖身子,我已叫人烧了热水,过一会就送来,洗个热水澡,就什么都忘了。”
  “十三弟,你……你真好……”十二娘担心自己再多说一个字便会流泪,忙将那碗姜汤抢过,碗中热气氤氲,熏得她眼中一酸,一颗泪便掉了下去。她也来不及去擦,埋下头大口大口地喝起姜汤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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