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节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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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魏阳的身躯猛力一颤,就想抽身退走,然而张修齐的动作比他更快,染血的指尖在他额头轻轻一划,一个符篆出现在他光洁的额头。那人发出了一声的惨嚎,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人形,直接滚倒在地,腰背微拱,如同发怒的猛兽。
  张修齐唇边溢出了一抹鲜血,妖畜上身,能让被附者多出几倍力量,跟黄冑、尸傀相比也毫不逊色,刚刚他已受了不轻的内伤,胸腹之内翻江倒海,然而他手上的动作并不停歇,只听咄咄几声脆响,七煞阵把那不成人形的身影牢牢困住。
  一张黄纸飘出,如同被不知名的大手托住,悬在了半空,张修齐染血的指尖在上面一划,只听“咔嚓”一声巨响,天空中一道雷霆击下,这是龙虎山独传的上清玉府五雷真符,若是贴在阴丧之物身上,足以让他们魂飞魄散,可是符并未贴在那人身上,只是轰隆一声在半空炸裂。不为除祟,只为惊魂!
  “阳阳!”身形一晃,张修齐半跪在了地上,目光却丝毫不离那道如同野兽般的身形。
  像是被雷声惊到,魏阳的动作停下了,双眸中的幽光似乎闪了一闪,然而尚未褪去,他脸上就浮出凶色,如同被踩到尾巴的毒蛇一样直直窜起,向张修齐扑来。
  用符?用剑?用阵法?这些都会伤到他。张修齐并未闪躲,齿关一叩,一蓬鲜血噙在口中。飞扑而来的身影是如此用力,利爪狠狠掐上,像是要把他的脖颈扭断,然而一道血箭射了出来,直直刺在魏阳面门之上,这么近的距离,任凭狐仙速度如何,都已来不及躲避,真涎液乃是精血之本,也是破邪至宝,只这么一口,那人就发出一声惨嚎,想要逃脱。
  这时又哪容得妖物逃脱,张修齐足下一点,纵身扑上,两人狠狠滚倒在地,不容对方挣扎,他一个翻身把人压在了身下,右手在他下颌处一掐,再次咬破舌尖,俯身把一口真涎液渡入了魏阳口中。
  精血不会伤害魏阳,却能让那俯身的妖物遭受重创,只听一声天破响起,有什么东西忽的一声从魏阳身上冲了出来,如同一阵冰冷风旋撞出门去。若是平时,张修齐一定会紧紧跟上,把那只妖物彻底杀灭抹除,然而今日,他没有追过去,而是弯腰牢牢抱住了身下那人。
  魏阳并没有清醒,躯体如同发了高热,滚烫如火,他的双目也紧紧闭着,纤长的睫毛似乎在微微颤抖,唇上还有未曾拭去的鲜血,带着一丝触目惊心的嫣红。
  张修齐用力的抱着那具躯体,直到这时,他才发现颤抖的来源并非来自魏阳,而是来自自己。他浑身上下都在抖动,心脏猛烈抽紧,指尖带出类似麻痹的疼痛,他从不怕受伤,不怕流血,没有任何妖物能让他胆怯,失去了天魂,他甚至不知恐惧的含义。然而今日,他却怕了,怕到瑟瑟发抖,怕一不小心让那人伤在剑下,怕一松手就失去这个身影。
  他说过,要保护他,好好的保护他。
  张修齐弯下了腰,更紧的把那人抱在怀中,冰冷发颤的额头贴在滚烫的颈间,带着难以形容的虔诚和谨慎,如同最为悭吝的守财奴,牢牢拥住了自己守护的珍宝。
  一抹阳光从破碎的门缝中投射进来,带着微弱的光晕,把两人笼在其中。
  79回溯
  一股熟悉的香火味冲进鼻腔,魏阳睁开了双眼,茫然四顾,他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间燃着香烛的房间,房梁还是如此高挑,垂曼如同长蛇一样蜿蜒垂落,香案上陈列的木牌密密麻麻,带着让人畏惧的肃穆,烛火摇曳、光阴斑驳,整个房间透出股诡谲的静谧。
  门外,嘈杂声再次响起,那双小手也再次推开了虚掩的房门,跨过高耸的门槛,跌跌撞撞沿着游廊向前跑去。然而与上次不同,虽然他的身躯正在奔跑,但是魏阳却感到了一种奇妙的抽离感,如同半梦半醒时意识和肉体分离,明知道正在经历却又无法操控,既鲜活又无助,就像一缕离体的幽魂。
  带着这样古怪的抽离感,他看着自己离开了祠室,穿过游廊,再次跑到了中庭小院前。院中站着的还是那些汉子,光裸上身的女人依旧黑发披散,被人牢牢按在地上,可是魏阳突然发现,他能听清楚那些嘈杂的话语都在说些什么了,那是院中人的私语和叫喊。
  “姜婆,二妞她被长虫窜了,已经疯了七八天,求您救救她啊!”
  “都是他男人不好,旁人都说了,他还非要去祸祸那窝长虫!大的都有手腕子粗细了,这得是成了精吧……”
  “你别说,他们家最近是招了邪啊,虎子都开始发烧了,咱村火力旺的可都在这儿了,不会再出什么事吧?”
  “有姜婆在呢,都得听姜婆的,黄鸡和烈酒都供进去了,就等她……”
  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语如同浪潮,一波一波袭来,魏阳有些分神,想要听得更仔细些,然而被按在地上的女人猛然抬起了头,那张如同蛇怪的脸恶狠狠的瞪向这边,竖瞳里泛出幽幽凶光。
  现场又乱了起来,在一片混乱中,魏阳重新开始奔跑,跑得比刚才还快、还急,心脏砰砰直跳,他突然想起了之后该发生的事情,他会闯入奶奶的绣房,会看到自己不该看到的东西,他想控制这具躯体停下脚步,然而那小小的身体没有停下,反而咕咚一声摔倒在地。
  如同看着老旧的录像倒带重放,他看着自己挣扎着爬了起来,小手搭在了门板之上,那扇门悄无声息的向内滑去。
  心脏缩成一团,魏阳睁大了眼睛,然而这次,他的目光并没有凝在那条细瘦干枯的背影上,屋里的一切争先恐后冲入眼帘。典雅的贵妃榻放在窗边,艳红色的流苏顺着床榻垂落,低矮的斗柜倚墙而立,线篓里团着五彩缤纷的丝线,一架绣了半幅的图样子撑在绣架上,银色的长针反射出些微光芒。
  角落里,还有一个小小的神龛,香烛正在袅袅燃烧,一团青色的烟雾笼罩在神案之上,在烛火和那些果盘贡品的掩映下,一座木制雕像半遮半掩,那是只小巧玲珑的狐狸,狐身人立,狐面带笑,蓬松的大尾巴绕在身前,如同半幅衣衫……
  魏阳浑身一震,正在这时,那个不紧不慢梳妆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,扭过头来。
  他看到那人的面孔。
  魏阳的奶奶并不丑,恰恰相反,她身上一直有种凌厉的美感,姜女的身份让她带着股无法高攀的傲慢和出尘,岁月则善待了这份美貌,在魏阳的记忆中,他奶奶一直都是位高贵优雅的老妇人,有着精心雕琢的妆容和完美无缺的姿态。
  然而他面前这张脸不是记忆中的模样,那是张惨白扭曲的面孔,已经不像是人脸,反而像是只狐狸披上了人皮,眼角斜斜上挑,双眸闪着幽光,挂着狞笑的嘴角有血珠滴落,像是刚刚探头在面前的海碗里吸食热血一般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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