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欢(3 / 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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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刘佳氏毫无顾忌地信口谈笑,完全不知道自己所说话题的敏感。载沣立时慌乱起来,他慌忙地站起身来,想要引开话题,连忙道,“请皇太后皇上移步正堂吧,幼兰还在里头休息,奴才们向皇太后皇上回话也不方便…”
  载沣不敢让太后知道载潋今日也来了,因为他怕太后会怪罪载潋的避而不见,更怕载潋再次见到皇上,皇上仍旧对载潋冷情冷性,更伤了她的心。
  可太后却在听到刘佳氏的话后忽笑起来,“哟,是潋儿也来了吗?那怎么叫她走了呀!今儿若能聚在一块儿多热闹,自她失了孩子后我还没见过她,她怎么样了?身子还很弱是不是?”
  载湉在听到刘佳氏的话后立时变得坐立难安起来,像是有人直直戳破了他隐晦的心事,难道她今日也来了?!他激动地要去找她,一瞬间竟要将所有的冷静与克制都丢掉。
  “是啊太后!潋儿来了!还给奴才这小孙儿做了许多的衣裳呢!可合身了!”刘佳氏脚步轻盈地连忙去取来载潋带来的樟木箱,在太后与皇上面前缓缓打开,亮出里头满满一箱子的小孩儿衣裳,她取出一件来交到太后手上笑道,“老佛爷您瞧瞧,这都是潋儿给小午格做的,她这些年来带着病,还做了这许多,奴才都心疼她…只怕眼睛都要熬坏了!”
  载湉听至此处,额头上已隐隐生汗,心跳也越来越快,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满满一箱子的小孩子衣裳,眼底愈发酸涩疼痛,心已要跃出喉咙,这些竟都是她为载沣的孩子做的…而世人皆说她忘恩负义,与兄长亲族决裂断绝往来,谁知她隐忍温柔的心事。
  载湉忽地站起身来,他左顾右盼地寻找,始终未见她的身影,他便又回身望向窗外,他想见她,在这一刻他已什么都不想再顾虑。
  而刘佳氏说到一半,也有几分哽咽,她用手扇了扇眼底的泪意,随后又取出一件小孩儿衣裳交到载湉手上,又继续向载湉笑道,“万岁爷,您也瞧瞧!这可都是潋儿做的,奴才听说,自打潋儿被那起子革命党人掳走了去,回来后身上就各处都是伤,奴才还以为她到了镇国公府上就只能躺着养伤了,谁想到她还有这样的心意,这些年来带着病,还给载沣的孩子做了这么多衣裳,还做得这样精细!所以奴才说,她到底是孩子的亲姑爸爸,孩子一落地就和她亲近…这也是天意!”
  载湉愣愣地接过刘佳氏递来的小孩衣裳,他将衣裳死死攥紧在手心,竟瞬间痛哭流涕,衣裳上的每一针每一线密密麻麻,竟都像是她这些年来隐忍煎熬的心事,载湉低着头不敢发声,他哭得颤抖,额头上的青筋暴起,却仍死死攥着手里的小孩儿衣裳,不肯松手。
  刘佳氏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,她一时不明状况,唯有慌乱失色地左顾右盼,结结巴巴问道,“万…万岁爷…奴才,奴才是说错了什么话吗?”
  “你…你刚才说什么?”载湉开口问她,“你说…潋儿当年,是被革命党劫持走的?”载湉缓缓抬起头去望向刘佳氏,震惊与悔恨瞬间内便将他击倒,他从前以为载潋是为了报复自己,所以才刻意与革命党人勾结,出卖朝廷的计划,致使出洋大臣被炸受伤,却未想到,原来载潋竟是被人劫持的,还受了一身的伤,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。
  刘佳氏见到皇帝此刻竟已泪流满面,吓得即刻跪倒在地,她连连磕头道,“万岁爷!奴才说错了什么话?潋儿…潋儿当年是被劫走的啊,是奴才府上马房小厮,有个叫阿升的,回来告诉载沣的,王府上派人连着找了好几日,奴才可不敢欺君!”
  “载沣!”载湉听罢后怒不可遏地怒吼,载沣惶恐地跪倒在地,只听到皇帝震怒的声音传来,“你为何从未对朕说过,潋儿是被劫持走的!…”
  “万岁爷恕罪!是奴才荒唐,可也是奴才不敢啊!”载沣连连叩头,他急忙解释道,“当年潋儿与奴才赌气,一气之下离家出走,她被革命党人劫持,实属意外…当年您正怨恨潋儿,已将她除名宗庙…所以,所以…她出了事,奴才也不敢派人回禀…因万岁爷曾对奴才说过,不愿再听与妹妹有关的事…”
  载湉眼前一片发黑,原来这些年来所有的误解竟都因自己而起!他身上一软,直直倒在身后的榻上。他此时已恨极了自己,竟负了她一次又一次,对她的信任是如此的薄弱。
  众人见状,皆慌张地冲上前去将载湉围住,外头的太监急忙去传太医,容龄则担忧万分地啜泣哭喊起来,“万岁爷!您怎么了?您不要吓唬奴才啊!”
  而载湉眼前此刻只剩下她的模样,耳边也只剩下她的笑声,他想见她,只要能够见到她,他不惜以一切去交换。载湉支撑着身体站起来,他推开眼前层层围住的众人,大步流星地向外跑去。
  载潋在阿瑟与静心的陪伴下一路缓缓往涟漪殿走去,她每走几步就需要停下来歇一歇,走了许久也才跨过王府花园南湖上的廊桥,载潋在桥上站住脚步,目光被一株在严寒中盛放的傲梅吸引,那株梅花生在南湖岸边的石头缝里,却仍没有因生长环境的恶劣的改变傲梅的本色。
  载潋坐在廊中,她疼惜地去接掉落的梅花花瓣,她将花瓣装进自己的荷包,她看到自己空空荡荡的荷包,瞬间又惆怅起来,她咳了几声后才虚弱问道,“姑姑,我的玉…找不到了是吗?”
  静心知道载潋始终牵挂着丢失的玉佩,这也是载潋梗在心里的心结,她心痛地摇一摇头,“格格,奴才无能,没能为您找到…奴才知道您在意那块玉,那是老福晋临终前托付给您的。”
  载潋忍痛合眼,泪水顺着脸颊滑落,她轻笑起来,“姑姑,阿瑟,只能劳烦你们替我找着了…姑姑,若我这块玉找不着,我这双眼,就算到死,也没法儿安心合上。”
  静心听罢后在一旁伤心地落泪,阿瑟却蹙着眉吼载潋道,“格格,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!你再说这不吉利的字眼,我就不理你了!”
  载潋知道阿瑟是在意自己的人,她不舍得自己离开,可载潋也清楚自己的身体,她转头拉住阿瑟的手,轻缓缓笑着安慰她道,“阿瑟,人皆有一死,或重于泰山,或轻于鸿毛…我将生死看得很淡,死后就自由了,可以见到想见却不能见的人,你说多好啊…我的阿玛与额娘,都在等我呢。你该为我高兴,不该为我难过。”
  载湉停下脚步,他气喘吁吁地站在漫天飞舞的白雪之中,他看见了远远坐在南湖廊桥上的载潋,看到她接住飘落的梅花,看到她将梅花装进自己贴身的荷包里。
  心底的思念与眼底的泪喷涌爆发,将他吞没。
  “潋儿!”思念已到极致,他的声音沙哑而又撕裂,“潋儿!潋儿…”这个名字在每个夜深梦回的时刻都折磨着他,让他的思念如狂,让他肝肠寸断,如今他终于有勇气再次将这个名字大声喊出口。
  他狂奔着向她跑去,此时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再将他们阻隔。
  载潋浑身一颤,她听到他的声音,她相信自己不会听错,世上只有他的声音她最不能忘。
  载潋又惊又俱,她震惊地站起身来,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在漫天飞雪中向自己直奔而来。眼前的一切不真切,让载潋无法相信。
  载湉冲上廊桥,他眼前的泪已将实现模糊,可她的身影却极为清晰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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