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地逆旅 第12节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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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谢韬久经沙场,摸了摸谢燕鸿的脑袋,和他说:“夫天地者,万物之逆旅,光阴者,百代之过客也。浮生若梦,死亦何惧。”
  谢燕鸿似懂非懂,只是感受着父亲掌心的温度,酣然入梦。
  如今他又做噩梦了。
  榜文上写,秋后处决,到底是几时,他不知道,也没法知道。孙晔庭说会尽最大的努力,帮他保全家人,也不知到底能不能成。颜家又为什么会受到牵连?杖一百,流二千里,颜澄养尊处优的,又如何受得了。
  他的梦里,还是那年菜市口行刑,掉下来的脑袋骨碌碌地滚到脚边,展现出死不瞑目的模样,有时候是家人,有时候是颜澄,有时候是他自己。
  当谢燕鸿满身冷汗地醒来时,总是后半夜,日出前黑沉沉的天上挂着疏星几点,火堆已经快灭了,灰烬里只有一点点闪烁的火星。长宁睡在他旁边不远处,脑后枕着长刀,双手叠放在腹部,呼吸平稳。
  他从噩梦里醒来,心悸不安,呼吸急促,怎么也睡不着,翻了两下身,居然把长宁惊醒了。
  “怎么了......”长宁鼻音浓重,声音沙哑,带着浓浓睡意。
  听到他的声音,觉得心安了不少。这些天,他已经习惯着跟随在长宁身后,他说怎么走就怎么走,他说了几时停就几时停。他不想多想,也不需要多想,只要跟着走就行了,就像将要溺死之人抱紧最后一截浮木。
  谢燕鸿犹豫着挪了挪,往长宁那边靠,小声说道:“我睡不着。”
  长宁其实是困的,连日赶路,即便是他也有点吃不消,但他还是强撑着困意,睁开眼,看向谢燕鸿。只见谢燕鸿面朝他侧躺着,瞳仁黑如点漆,又好像小甲虫漆黑的壳子,映着一点点星光。
  “嗯。”长宁困倦地应了一声。
  谢燕鸿又往他那儿挪了挪,问道:“你能不能念两句诗给我听?”
  “......”长宁问,“念什么?”
  “夫天地者,万物之逆旅......”
  长宁接道:“光阴者,百代之过客也。”
  “你会啊,”谢燕鸿声音柔软轻细,生怕惊醒了沉沉夜色,“那你......能不能把手,放在我头上......”
  长宁动了动,身下的秋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。
  过了一会儿,谢燕鸿觉得头顶一暖,那是长宁干燥而温暖的手。他不自觉地往上轻轻顶了顶长宁的掌心,满足地合上双眼。
  “夫天地者,万物之逆旅,光阴者,百代之过客也,而浮生如梦,为欢几何......”
  长宁沉厚的声音掺入了浓浓的睡意,渐渐低下去,而谢燕鸿也如愿入睡,一夜酣沉。
  第二日一早,大事不好。
  “不见了!不见了!”谢燕鸿慌张地喊道。
  长宁正抱着柴火归来,问道:“什么不见了?”
  谢燕鸿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,弯着腰四处查看,边找边说道:“包袱,包袱不见了!”
  那个包袱中装着他们的金银细软,几乎算是全部家当了。谢燕鸿在四处找,长宁放下柴火,蹲下身,手轻轻地拨开泛黄的秋草,凝神细看,地上有一些轻得几乎难以辨认的足迹,一路往树林中去。
  长宁站起身来,说道:“去看看。”
  这并不寻常,长宁自问耳聪目明,连雪豹带着厚绒毛的爪子落在雪上的声音他都不会错过,又怎么会容许毛贼进入两人的领地大摇大摆地偷走包袱呢?
  他伸手,将并行于他身侧的谢燕鸿挡住,目光锐利,说道:“跟在我身后。”
  秋意渐浓,林中的叶子已经落了不少,踩在上面触感松软。按说落叶后的树林应该明亮不少,只是今日天色阴沉,全不似前几日秋高气爽,走在林中只觉得黑沉沉的。谢燕鸿牵着马,跟在长宁身后,往林子里走,走了好一会儿,谢燕鸿察觉出有些不对劲来,他拍了拍焦躁不安的马匹,犹豫着说道:“我们好像在绕圈?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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